LPK 6.0

西湖 West Lake 1987

在九曲橋畔我瞥見遠遠一叢
寬敞的手掌在風中輕輕揮動
我想提筆告訴你，在西湖，如何
從擁擠的遊人間繞路走近一池
舒展自如的花葉，我不打算用
古典的言語敍述阮公墩上擬古的
戲劇，在這充滿了古典的名勝
我想給你講我的故事，左拐右轉
相信越過那些矮樹叢我們將會接近
心中安靜的池塘，隨意俯仰舒伸
枯黃的葉旁還可以有新淨的緋紅
當我提起筆來，看着箋上隱約的
花的紋理，自有它們暗藏的機杼
我又不想用文去玷染，我怎可以
從花際關係去說清楚人的真幻
我們反覆拓印優雅，墨跡愈見模糊
記述歴史的石雕毁於一場文化的災劫
或是粗鄙的塗污，我們跟隨點撇勾捺
找到隱秘的傷痕，哀惜文字的殘缺
美麗的傳說依然流佈，更多平庸的
高樓建築起來反駁湖上舒閒的美景了
我們走遍九曲橋也沒法接近，愛花的心
總得經得起冷嘲，當觀魚的人發現
覓食的鰓嘴在播弄的手下，波心印月
不過是人工燭火擺弄上千的光影
神話到頭來總有參差，可以想像你
冷冷笑紙上優美然而無力的紋理
在舊的傷疤和新的迷亂四面圍繞的
這個湖邊，樹影後或許有疼痛的憂慮
暗湧的波濤可能咽下辛酸的呻吟
但見清風運腕而漣漪舒開畫卷
天地寫它挺秀而蒼涼的書法
茫茫煙水箋紋間我們是散落的墨滴
依稀從斷折的筆畫間猜測整幅淋漓

一九八七年八月